卷十 萬章(下)(1/5)

萬章︵下︶ 卷十 原 文


孟子曰:“伯夷,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惡聲。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則進,亂則退。橫 [1] 政之所出,橫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與鄉人處,如以朝衣朝冠坐於塗炭也。當紂之時,居北海之濱,以待天下之清也。故聞伯夷之風者,頑夫廉,懦夫有立誌。


“伊尹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亂亦進,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此道覺此民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與被堯舜之澤者,若己推而內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


“柳下惠不羞汙君,不辭小官。進不隱賢,必以其道。遺佚 [2] 而不怨,厄窮而不憫。與鄉人處,由由然不忍去也。‘爾為爾,我為我,雖袒裼裸裎 [3] 於我側,爾焉能浼 [4] 我哉?’故聞柳下惠之風者,鄙夫寬,薄夫敦。


“孔子之去齊,接淅 [5] 而行;去魯,曰:‘遲遲吾行也,去父母國之道也!’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處而處,可以仕而仕,孔子也。”


孟子曰:“伯夷,聖之清者也;伊尹,聖之任者也;柳下惠,聖之和者也;孔子,聖之時者也。孔子之謂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聲 [6] 而玉振 [7] 之也。金聲也者,始條理也;玉振之也者,終條理也。始條理者,智之事也;終條理者,聖之事也。智,譬則巧也;聖,譬則力也。由射於百步之外也,其至,爾力也;其中,非爾力也。” 注 釋


[1]橫:暴。


[2]遺佚:不被重用。


[3]袒裼裸裎:意為赤身裸體。


[4]浼:汙染。


[5]接淅:即淘米。


[6]金聲:指釙鍾發出的聲音。


[7]玉振:指玉磐收束的餘韻。古代奏樂時,先由釙鍾起音,結束時由玉磐收尾。 譯 文


孟子說:“伯夷的眼睛從來不看醜陋的東西,耳朵從來不聽邪惡的聲音。如果不是他理想的國君,他絕不侍奉;如果不是他理想的百姓,他絕不使喚。如果遇到天下太平的年月,他就出來做官;如果遇到天下混亂,他就退隱而去了。凡是施行暴政的國家,或者是刁民居住的地方,他都不去。他認為,和沒有教養的鄉下人相處,就像穿著朝服坐在泥土和炭灰上一樣。當商紂統治天下的時候,他隱居在渤海邊,等著天下歸於太平。因此,凡是聽到過伯夷的風範的人,原本貪得無厭的也會變得廉潔,原本懦弱無能的人也會變得勇敢堅定。


“伊尹則說:‘沒有不能侍奉的國君,也沒有不能使喚的百姓。’所以,無論天下是太平還是混亂,他都出來做官。他還說;‘上天生育黎民百姓,就是要讓先知先覺的人來開導教化他們。我就是先知先覺的人,我有責任開導和教化後知後覺的人。’他認為,百姓中隻要有一個男子或女子沒有享受到堯、舜的恩澤,就好像是他親手把他們推進萬丈深淵裏去了似的。這就是伊尹的以天下為己任的態度。


“柳下惠不以侍奉凶惡的國君為恥辱,也不因給予他的官職太小而拒絕做官。他做官時,從不隱藏自己的才能,並且能堅持按自己的原則辦事。即使不被重用,他也不怨恨國君;即使窮困,他也不會憂愁。如果是讓他和沒有教養的鄉下人相處,他也能自由自在,絕不輕言離開。他說:‘你是你,我是我,即使你赤身裸體躺在我旁邊,對我又能有什麽汙染呢?’因此,凡是聽到過柳下惠的風範的人,原本心胸狹窄的會變得寬闊,原本刻薄寡恩的會變得寬厚。


“孔子在離開齊國的時候,不等把米淘完就急匆匆地走了;但是在離開魯國的時候,他卻說:‘我們慢慢走吧,現在離開的是我的祖國啊!’所以,在應該快走的時候就快走,在應該慢走的時候就慢走,在應該隱退的時候就隱退,在應該出仕做官的時候就出仕做官。這就是孔子的風範。”


孟子又說:“在這些能被稱為‘聖人’的人裏,伯夷是最清高的,伊尹是最有責任心的,柳下惠是最隨和的,孔子是最懂得變通的。另外,孔子可以被稱為是聖人裏的‘集大成者’。所謂‘集大成’,就好比樂隊演奏,以釙鍾聲起音,以玉磐聲收尾。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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