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5)


正是在同一天晚上,約莫九點鍾的時候,有兩個人由第六大街上一家便宜的小飯館裏走出。他們營養不良,模樣醜陋,除了最基本的智商外幾乎一無所有,甚至連能給生活增添幾許色彩的動物性活力也毫不具備。他們最近待在一個簡陋肮髒的城市中,全身爬滿跳蚤,又冷又餓,無人理會。貧窮的他們幾乎沒什麽朋友,自打出生起就被當作浮木一樣亂扔,而且這種狀態將一直持續到他們死亡。他們身著美國陸軍製服,肩頭佩戴新澤西州征召的一個師的徽記。他們抵達這裏是在三天以前。兩人當中個子比較高的那個叫作卡羅爾·基。這個名字似乎暗示著,無論經過了怎樣的退化和稀釋,在他的血管裏依舊流淌著含有某種潛能的血液。


可人們即使是盯著他那張看不出下巴的長臉、呆滯的眼睛和高聳的顴骨看個沒完,也始終覺察不出他祖上的價值或者所謂天生的聰明才智。他的同伴,則長著一雙鼠目,羅圈腿,還有一個凹凸不平的鷹鉤鼻子。目空一切的傲慢態度無疑是他的偽裝,是他所生存的那個巧取豪奪、威逼恐嚇的世界裏所必備的防身武器。他名叫格斯·羅森。


他們從小飯館裏走出來,沿著第六大街溜達,手裏則興致勃勃地揮舞著牙簽。


“這是去哪兒呢?”羅森問,他說話的口氣聽起來似乎即便基提議去南海群島,他也不會有絲毫的驚訝。


“我們不如去碰碰運氣看能否搞些酒來,你認為怎麽樣?”那時禁酒政策尚未開始。然而法律規定禁止將酒賣給士兵,因此他提議去弄點兒薑汁酒。


羅森熱烈響應。


“我倒是有一個好主意,”基低頭想了片刻說道,“我有個哥哥住在附近。”


“在紐約嗎?”


“是呀。這個老家夥,”他說的是他哥哥,“在一家小飯館裏當服務員。”


“你是說他或許能弄點兒酒給咱們喝喝。”


“我敢打賭他一定能弄到一些!”


“明天我就脫掉這身該死的製服,不再穿了。相信我吧,我打算去弄一套便裝來穿穿。”


“也許我不會像你一樣做。”


他們兩人身上的錢現在加在一起還不到五美元,因此這番打算在很大程度上隻是作為供人娛樂的一種文字遊戲罷了,無傷大雅,聊以自慰,僅此而已。實際上它使兩人都感到十分高興,他們不停用咯咯的難聽笑聲和提及《聖經》中的一些大人物來為自己的談話助興,更不斷地重複使用“哦,好家夥”、“你知道”以及“我就說一定會這樣”一類的話語來進一步加強他們說話時的語氣。而這兩人所有的精神食糧便是由一聲從鼻子裏發出的氣惱的哼哼聲所組成的,對於這麽些年來一直負責供養他們的那些社會機構—軍隊、企業和濟貧院,甚至每個機構中的頂頭上司,都令他們感到極為不滿。直到那天早上,對他們而言,這個機構仍然還是“政府”,而所謂頂頭上司則是“上尉”—他們現在已掙脫了這二者的束縛,可在他們準備接受新的捆縛之前,卻又隱隱地感到一陣不舒服。


他們感受到了人生的無常,充滿了怨恨與憤懣,還有些不自在。他們假裝相信脫離了部隊之後便能得到完全的向往已久的解脫,又相互安慰說軍隊的紀律從此再也不能任意支配他們追求自由的堅定信念,以此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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