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1/5)


那天夜裏,當我回到西卵的時候,有那麽一會兒我在懷疑是不是我的房子著火了。當時已是半夜兩點了,半島整個一角都被照得亮堂堂的,落在灌木叢上的光看起來像假的一樣,然後那些光線照在路旁電線上,映出一條長長的細細的光線。直到汽車轉彎後我才看清那光源是蓋茨比的別墅,從塔樓到地窖,處處燈火通明。


我本以為又在舉辦晚會—一次狂歡的盛會,整個別墅通通敞開,方便讓大家遊戲,讓大家玩玩捉迷藏或者是做“罐頭沙丁魚”。可奇怪的是,此刻竟然一點兒聲音也沒有。我隻是聽到風呼呼作響,電燈也忽明忽暗起來,就像房子在對著黑夜眨眼似的。當出租汽車哼哼唧唧開走的時候,我看到蓋茨比正穿過他的草坪朝我走來。


“您府上看上去就像是召開世界博覽會一樣。”我說。


“是嗎?”他心神不寧地轉頭看了一會兒,“我剛打開了幾間屋子,隨便看看。咱們倆到康尼島去玩吧,老兄。坐我的車去。”


“太晚了。”


“那麽我們去泡泡遊泳池吧。”


“可是現在我得睡覺去了。”


“那好吧。”


他顯然在等待什麽。


“我已經和貝克小姐談過了,”我故意等了一會兒才說,“明天我會打電話請黛西來喝茶的。”


“噢,那真是太好了,”他開心地說,“我真不想給您添麻煩。”


“您哪天有空呢?”


“應該是您哪天有空?”他立刻糾正了我的話,“我不想給您添麻煩的。”


他考慮了一會兒,然後有些勉強地說:“我明天讓人來把草地平整一下。”


我們倆同時低頭看了看草地—在我那亂蓬蓬的草地和他那一大片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深綠色草坪之間,有一條清晰的分界線。他指的肯定是我的草地。


“此外還有一件小事。”他含糊地說,之後猶豫了一會兒。


“您希望推遲幾天?”我問道。


“哦,跟那件事情沒關係。至少……”他笨拙得不會說話了,“呃,我猜……呃,我說,老兄,你掙錢不多是吧?”


“嗯,不太多。”


這個回答似乎令他放心了一點兒,於是他鼓起勇氣接著說下去。


“我知道您掙得不多,我剛好也順道做點小生意搞點副業。你現在是做證券是吧?”


“學著做做而已。”


“那有件事或許你會感興趣的。不需要花很多時間但可以掙一大筆錢。而這碰巧又是一件很機密的事情。”


我現在意識到,如果當時情景不同,那次談話很有可能是我人生中一個重要的轉折點,可是當時這個建議說得太露骨、太不得體,明擺著就是為了答謝我而給的恩惠,於是我當場打斷了他的話。


“我手頭的工作很忙,”我說,“很感激你的好意,可眼下我確實忙不開。”


“不,你放心,你不必跟霍爾夫山姆打什麽交道的。”他還以為我是因為討厭午飯時候提到的那種“關係”,但我告訴他不是那樣。他又等了一會兒,希望換個話題,然而我沒有搭理他,於是他隻能尷尬地回家去了。


接下來的時間裏,我感到既輕鬆又快樂。我一進家門立刻倒頭大睡,因此我也不知道蓋茨比最後到底去了康尼島沒有,更不知道他是否又花了幾個小時來“隨便看看房間”,讓他那幢房子繼續刺眼地大放光芒。第二天早上我就打電話給黛西約她來喝茶。


“請別帶湯姆過來。”我警告她說。


“什麽?”


“不要把湯姆帶來。”


“誰是‘湯姆’?”她有意問道。


到了我們約定的那天,大雨傾盆。


大概上午十點,一個身穿雨衣的男人拖著一架刈草機來敲我的大門,說是蓋茨比先生派他過來整理我的草坪的。我忽然想起來我忘了叫我的女傭來,於是我趕緊開車去找她,順便帶回來一些鮮花和茶杯。


花是多餘的,因為下午兩點鍾的時候蓋茨比又派人送來了一暖房的鮮花,附帶著無數插花的器皿。一個小時以後,我家大門被人小心翼翼地打開了,蓋茨比身著一身白法蘭絨西裝,穿著銀色襯衫配金色領帶,神色慌張地跑了進來。我見他臉色煞白,眼圈也黑黑的,似乎一夜都未睡好。


“都準備停當了嗎?”他進門就問。


“草地很漂亮。”


“什麽草地?”他疑惑地問道,“哦,你是說你院子裏的草地啊。”他從窗口向外看。


“嗯,看上去很好,”他含糊地說,“有家報紙說雨可能會在四點左右停,好像是《紐約日報》說的。喝茶需要的東西都準備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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