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相見(6)

["“漪兒!”康仁宗看著她的笑,覺得很心痛,那曾經如水的眸子裏彌漫著醉人的水霧,縹緲得像一層遠山的霧紗,若有若無,就是這樣的眼神,讓他癡迷其間,想要去撕破,想要不顧一切地將自己的影子刻入她的明眸之中。


蘇漪柔柔地道:“臣妾記得,皇上以前喚妾幽夢。”不是她故意扮柔,而是她大病醒來,確實無力,聲音柔弱得讓人疼惜。


說到幽夢,蘇漪就難過得想哭,好想袒露心扉,問問他:為什麽要利用她,傷害她。那樣的相遇,那樣美好的圓月夜……是否都是他的算計。可她卻不敢,她怕相遇、相知都可以算計的話,這世間是否還有真情。眼裏的水霧越來越重,重成了水滴,化成了珠淚,優雅地在她臉上劃出兩條水紋。


不想讓他看到她的淚,她側過臉去,輕柔地在他的胸膛蹭一了下。雖隻一下,康仁宗感覺心裏似揣了一隻小兔。小兔不安地亂撞,似隨時都要從他的胸膛中跳躍出來。那樣的狂亂,那樣的熾烈,那樣的澎湃著,從來不曾如此,有這樣猛烈的心跳,又那樣如春風剪刀般地刺紮在他的心上。


想到她的病,想到她的笑,他都覺得那是自己犯的過。擁她的手又緊了幾分,她依舊那樣平靜地偎依著。


他的懷抱令蘇漪感到不舒服,卻又那樣渴望被環擁。


他們不再說話,隻有偌大宮禁的沉寂,夾雜著彼此時高時低的呼吸。她的身上散發清淡的體香,和著淺淡的脂粉味,彌漫著鼻,也濕潤著他的心。


誰也沒覺得不適,靜靜地彼此相依,就像他們早已經習慣了這樣。彼此都想著無法道出的心事:她為自己的感傷與迷茫;他則是深深的憐惜、淺淺的愧疚。


不知過了許久,或是累了,蘇漪疲憊地睡去。


康仁宗依舊沒有放開她,看著懷裏睡得沉穩的她,用近乎連自己都聽不到的聲音道:“漪兒,朕不許你死……”不是用嘴說出來的,而是從心底迸發的言語。


沈金玉捧著玉碗,裏麵盛滿了藥水,一步緊似一步地過來。


黃玉搖動著左手示意她小聲些。


近了,沈金寶低聲道:“稟皇上,的藥煎好了。”


“放下吧!”康仁宗低低地道,似乎對旁人的打擾感到極度的不滿。


沈金寶道:“溫度剛剛好,若是不飲……”


康仁宗隻一眼,沈金玉便已經悄然地跪於一旁,微身開始顫栗起來。這樣的目光讓她覺得害怕,威嚴無比。


總管太監過來,揮著拂塵將黃玉與金寶帶出了內殿。


又靜下來了,隻有他與她,這是屬於他們的世界。他可以縱情隨意地去回味他們相識的點點滴滴,有她的宮殿始終都充滿無限的溫情,就像黑暗之中有了晨曦。


蘇漪醒來,已近黃昏時分。


睜開眼,便看到芙蓉帳外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桌案與兩堆奏章之間。蘇漪極輕地掀開綢被,隻穿襪子走到他的身側。他手捧著奏章,竟良久也未放下,兩眼直直的凝視著燭火,似在深思。


蘇漪輕柔地蹲下身子,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一瓶粉末倒在硯盤之中,握住朱棒,輕柔地磨劃著。


“你剛才加的是什麽?”康仁宗看得入迷,她的一舉一動既自然又輕盈,就像她原本就不屬於這塵世,沒有麗妃的做作,隻有她的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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