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菲久久沒動，隻覺得心裏有個地方完全破碎，又重新被什麽填滿。
半晌，她才開口，喃喃自語“你總是這麽自以為是，你想帶我回你的爛診所，我就願意跟你回去嗎？”
可，一瞬過後，她卻抱著他痛哭——
“我願意的。我願意……”
“人在那邊，快！救護車！”終於，療養院裏響起了別的聲音，有很多人衝進來，被眼前的景象驚呆，又有條不紊地處理這些突發狀況。
“譚小姐，請問發生了什麽事？監控都被破壞了，您有看到凶手是誰嗎？”有人在問。
“譚小姐，現場有殘留的文件，好像是離婚協議書，請問……”
“請配合我們的調查取證……”
很多很多人聲音，不停地譚菲的耳邊響起，她卻隻回答一句“……是我開的槍。你們抓我。”
“譚小姐，那位先生還在搶救中，你的證詞對我們查清真相至關重要。”
有人悄悄提醒“她的精神狀況有問題，本來就是被送去療養院治療的，也怪這個醫生倒黴……她之前確實說過要殺了他……”
“是嗎？這……”調查取證的人懵了。
精神病人啊，難處理。
“那位病人被搶救回來了……”醫生通知。
從天黑到天亮，譚菲終於動了動，抬眼看向醫生。
醫生繼續道“但是很遺憾，病人陷入了不可逆昏迷，也就是俗稱的……‘植物人’。這種情況我們也不好說，還需要進一步觀察和治療……”
醫生後麵又說了什麽，譚菲完全聽不見了，她的心撲通撲通地亂跳，似乎活了過來，她聽見自己笑了，用一種所有人都無法理解的笑聲和語氣道“……活著就好，植物人也好，植物人也挺好……”
醫生和護士們麵麵相覷，她到底是希望他活著，還是希望他成“植物人”？
靳曼雲和譚**匆匆趕過來，靳曼雲看到譚菲的樣子時，當場就哭了“小菲，發生什麽事了，你……”
譚**被這個女兒折磨得心力交瘁，跟醫生交流了幾句，便隻看著譚菲不說話。
譚菲卻垂眸笑道“爸爸，媽媽，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不該糟蹋自己，也不該恨著所有人，請你們替我轉告爺爺奶奶，從此以後，譚家沒有我這個孫女了，我永遠都不會再離開鹿城……”
“還有，小七，我知道她好好的，她那種傻子，一定好好的，對嗎？祝她幸福平安，一生被愛。”
在場的眾人莫名其妙，連譚菲的父母也驚訝萬分，她的轉變太驚人，竟讓人一時無法接受。
可是，譚菲不再解釋，隻是驅動輪椅去了唐洛的病房外，玻璃視窗很高，她看不到他。
卻也不急，靜靜地等著。
總會看到的。
恨意可以支撐一個人苟延殘喘地活下去，一年、兩年、十年，從十七歲時，譚菲就深有體會。
可唯有愛才能救贖世人，哪怕是魔鬼、是瘋子，也願意在愛裏放下屠刀——
哪怕回頭無岸，哪怕畫地為牢，哪怕今生今世都無法再看到他睜開那隻獨眼，再戲謔放肆地叫她一聲“死瘸子”，她竟也願意收起遍身的刺，靜默地皈依他的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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