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4章

“哎唷……”女孩叫了一聲。


譚璿的手機落地,摔出去很遠。


“怎麽了?譚老師?”李婭回頭來看。


那個女孩的男友忙把譚璿的手機撿回來,道歉“對不起啊,手機壞沒壞?”


女孩拉扯著男友的胳膊,不滿地小聲嘀咕“是她突然停下來的嘛,又不是我一個人的錯。”


譚璿接過手機,情緒很不對勁,搖了搖頭“抱歉,沒關係。”


她說著語無倫次的話,在李婭的詢問裏過了登機口。


此時,斯德哥爾摩的天氣很好,秋日的晴空又高又遠,然而,再好的天氣裏也隨時會有令人悲傷的事發生——


剛才爺爺發來消息說,坦克走了。


坦克的最後一張照片,安靜地、一動不動,再也不會抬起它的頭,乖順地希望她摸一摸,或者無怨無悔地跟在她的身後,一跟就是十二年。


知道會有離別的一天,從它步伐越來越緩慢、愛吃的食物也吃不了多少,到後來進寵物醫院住了那麽久,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明白它總有一天會離去。


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刻,譚璿還是沒能很好地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一直到她上了飛機,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她的腦子裏反反複複都是一些零碎的畫麵。


畫麵裏,她是當事人,她也是旁觀者——


十一歲的時候,她重回那個封閉的孤兒院,找不到她一直寫信的小哥哥,管教的人提起他,惡狠狠地說,他死了,偷東西打架,不學好,把一個人的肋骨都打斷了,進了少教所,在裏麵被小混混們打死了,都不知道埋在哪。


她和五哥把一隻哨子埋在外婆新家的院子裏,外婆說,種一棵桂花樹吧,過幾年就能開花了。五哥拍著手說,開了花他要來聞。當年的十月,他淹死在河裏,泡得發腫。外婆家院子裏的月桂樹已經開了很多年的花,沒有人拍著手要去聞。


十二歲的時候,爸爸的遺體裹著鮮紅的旗幟,在莊嚴肅穆的儀式中回到了她身邊。四周太多人,認識的,不認識的,穿著軍裝的、西裝的,戴著黑臂章,全都看著她。她拽著爺爺的手,一滴眼淚都不敢掉。她嘴裏無聲地念著爸爸,一遍又一遍,這個最正常的、她從小向往的稱呼,以後都不可以再叫任何人了。她從此,沒有爸爸了。


十三年後的今天,再一次體會分別,她遠在異國他鄉,甚至都不能及時看一眼坦克。現在她的手機也已經關機,不能打給任何一個人詢問或者哭訴。


活在這珍貴的世間,多少時候是孤獨一人消化所有悲傷呢?從來無人可替。


“譚老師,你還好嗎?”李婭關切地問。


飛機已經飛上了高空,窗外的陽光刺目、飄過大朵的雲,譚璿笑了笑“沒事,就是有點暈機,休息一下就好了。”


李婭遞過來一隻耳機“聽聽歌,轉移一下注意力吧。”


歌聲入耳,狂放裏透著蒼涼與悲傷


“敬這無言以對的時刻,


打烊了,該走了,


生命的規定是如此嚴格,


誰能失而複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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