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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杏子麵帶笑容,一隻手放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一隻手摳著耳朵眼。


杏子的笑把全家人都弄傻了,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杏子走過來,笑嘻嘻地摸摸甜甜的臉,說:“想姑姑了沒有?”


甜甜沒敢說想還是不想,隻是抬手摸了摸杏子的肚子。


杏子說:“喜歡弟弟還是喜歡妹妹,”


“杏子,”大哥壯壯膽子說,“你怎麽了?”


杏子想我哪怎麽了?


杏子媽終於回過神來,一邊擦著淚一邊說:“杏子,你可回來了,你再不回來你媽就沒了。”


杏子在飯桌前坐下來,說:“來,吃飯吧,叫你們受累了。


一家人都不知道杏子怎麽一下子就高興了。二嫂還碰碰傻看著的二哥小聲說:“杏子是不是受刺激了?”


“吃飯啊。”杏子又說。


沒有人動筷子。


“吃飯!”杏子媽命令道。


於是,一家人各自想著心事就吃飯。


不多時,飯吃完了,一家人都不肯離去,圍著杏子想說話。


“杏子,”杏子媽說,“你到哪兒去了,’


杏子說:“到一個朋友家裏住了兩天。”


杏子媽說:“是六天,以後越來越不方便了,你別再出去了。”


杏子說:“不出去了。”


大嫂說:“能過就過,能不離就不離。”


杏子說:“不離了。”


二嫂說:“人家婦聯的同誌是真心來幫你,可你……”


杏子說:“歡迎來采訪。”


杏子媽說:“好,好,杏子你總算明白過來了。”


杏子看著一家人圍在她身邊的樣子很可笑,就又笑了。



13



秋天來了的時候,杏子並沒意識到。


院子裏那棵樹好像一夜之間就掉光了葉子,成了禿頭。地上的葉子很黃,很黃的葉子告訴杏子,現在已經是秋天了。


從杏子媽家出門往南走不遠,就有一條東西走向的水溝,叫工商河。杏子住在娘家白天的大部分時光是在這裏度過的。她在這裏很自由,想坐著,有石凳,想散步,有石徑,想說話,幾個在這裏遛鳥的老頭很高興跟你啦上半天。


秋天來了,冬天還會遠嗎?杏子這天站在工商河岸,望著越來越萎縮的太陽把一個名人的名言倒了個個兒。她對自己的這個“名言”十分滿意。


冬天不遠了,杏子生產的日子也不遠了。


馬路再也沒有出現,杏子不去找他,他是不會找到這裏來的。杏子已經放棄了奢望,把馬路忘掉了。


杏子很後悔為什麽早沒把馬路忘掉。沒忘掉馬路的時候,杏子很痛苦。痛苦的原因是她把未來的日子想象得很幸福。杏子現在明白了,痛苦的時候千萬別想未來的幸福,千萬別想如果能什麽什麽多好,為了未來的幸福而想擺脫現在的痛苦更痛苦。就是這麽回事兒。


柳子已經痛改前非了。這是杏子她二哥的功勞。槍杆子裏麵出政權,拳頭底下出懦夫。


杏子的二哥“震天橋”是在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出現在柳子麵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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