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寬達一丈的琉璃粉屑。
顏喬喬:“……”
她感覺到他的胸腔悶悶震了下,頭頂落下一道氣流。
氣笑了。
一隻大手握住她左邊肩膀,將她從懷中扶出。
她抬頭看他,見他眸中蘊著薄怒,視線自上而下掃過她的身軀,確認無礙。
旋即,他吸氣,準備寒聲責問——
表情忽然凝固,薄唇微分,卻一時失語。
顏喬喬怔了一瞬,緊隨其後,表情也跟著徹底凝固。
腦海裏浮動的,都是三個小姐妹爬上爬下用“香爐”熏衣袍的畫麵。都說久聞不覺其臭,可她一路飛下來,這股味道卻依舊如故。
顏喬喬:“……”
有的人活著,她已經死了。
禮儀周全的君子瑾並未表現出異色。
他鬆開握住她肩膀的手,踏前一步,站在上風口,淡定吩咐左右:“清場,把韓世子救出來。”
顏喬喬踩著滿地琉璃屑,悄悄退到兩尺之外。
她不動聲色地活動十指,試圖將身後的巨翼一點一點收起來,卷入傘骨中。
“刷——嚓——刷——”
翼翅拖過琉璃碎渣的聲音清脆分明。
本來已將注意力放到廢墟上的眾人齊齊轉頭望向她。
顏喬喬:“……”
算了。
鬆脂火炬的光芒在龐大的廢墟中漫射,看著眼前耀眼晃動的無盡火光,顏喬喬不禁又想起了停雲殿的火場。
在塔頂上時,她的確有一瞬間憐憫過今生尚未做錯事情的韓崢,但這並不足以讓她放棄報複。
畢竟,前世的她無辜,前世的父兄無辜,前世被神嘯鐵蹄踐踏的受害者也無辜,前世明知無望卻仍然至死堅守孤城的三萬將士同樣無辜。
她與韓崢之間,除了家仇還有國恨。有能力救國卻袖手旁觀,與叛國何異。
她知道,倘若有機會,韓崢必定會做出與前世一模一樣的選擇——談起鷹兔之時,他的野心已暴露無遺。
顏喬喬不後悔今日所作所為,但心情也並不像想象中那麽輕鬆。
她微微抿緊雙唇,舉目望向清理廢墟的官兵。
清理工作並不容易。
雖然每個人都覺得不太可能有幸存者,但在沒有確認屍體之前,總得懷抱萬一的希望——萬一人沒摔死,卻死於營救,那可就太造孽了。
於是官兵們頗為小心,從外到內梳理,防著小山般的琉璃再次傾塌。
漸漸地,兩處落點周圍清出了直徑三丈左右的空白地帶。
琉璃粉塵在微潮的塔座底部留下一道道整齊的白色拖掃痕跡,碎屑被一尺一尺騰開,不多時,便看到了邊緣染血的琉璃棱塊。
清理者放慢了速度,由表及裏,一寸寸挪走碎屑。不知過了多久,隻見一片大致是人體形狀的血色區域呈現在廢墟之中。
顏喬喬屏住呼吸,心髒“怦怦”直跳。
先天境的修士,可辟穀龜息,以一敵百,但也僅此而已。
漸漸,琉璃塵屑邊緣跌出一條軟如繩索的胳膊。
紅豔豔的衣裳。
紅衣該是韓崢。顧京穿的是青色書生袍。
顏喬喬心跳微頓,強忍住胸口浮起的戰栗感和作嘔感,定睛望了過去。
很快,又一條綿若死蛇的腿跌出廢墟。
覆在身體上方的碎琉璃被輕輕地撥走,兩名官兵一人抬肩、一人抬腿,將麻袋般的紅衣人搬上擔架,查驗片刻,用長長的白布巾將他整個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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