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塔夜月(1/2)

金字塔夜月


聽埃及朋友說,金字塔的夜月,朦朦朧朧的,仿佛是富有幻想的夢境。我去,卻不是為的尋夢,倒想親自多摸摸這個民族的活生生的曆史。


白天裏,遊客多,趣味也雜。有人喜歡騎上備著花鞍子的阿拉伯駱駝,繞著金字塔和人麵獅身的司芬克斯 大石像轉一轉;也有人願意花費幾個錢,看那矯健的埃及人能不出十分鍾嗖嗖爬上爬下四百五十英尺高的金字塔。這種種風光,熱鬧自然熱鬧,但總不及夜晚的金字塔來得迷人。


我去的那晚上,乍一到,未免不巧,黑沉沉的,竟不見月亮的消息。金字塔仿佛溶化了似的,溶到又深又濃的夜色裏去,臨到跟前才能看清輪廓。塔身全是一庹多長的大石頭壘起來的。順著石頭爬上幾層,遠遠眺望著燈火點點的開羅夜市,不覺引起我一種茫茫的情思。白天我也曾來過,還鑽進塔裏,順著一條石廊往上爬,直鑽進半腰的塔心裏去,那兒就是當年放埃及王“法老”石棺的所在。空棺猶存,卻早已殘缺不堪。今夜我攀上金字塔,細細撫摸那沾著古埃及人民汗漬的大石頭,不能不從內心發出連連的驚歎。試想想,五千多年前,埃及人民究竟用什麽鬼斧神工,創造出這樣一座古今奇跡?我一時覺得:金字塔裏藏的不是什麽“法老”的石棺,卻是埃及人民無限驚人的智慧;金字塔也不是什麽“法老”的陵墓,卻是這個民族精神的化身。


晚風從沙漠深處吹來,微微有點涼。幸好金字塔前有座幽靜的花園,露天擺著些幹淨座位,賣茶賣水。我約會幾位同去的朋友進去叫了幾杯土耳其熱咖啡,喝著,一麵談心。燈影裏,照見四外散立著好幾尊石像。我湊到一尊跟前細瞅了瞅,古色古香的,猜想是古帝王的刻像,便撫著石像的肩膀笑問道:“你多大年紀啦?”


那位埃及朋友從一旁笑應道:“三千歲啦。”


我又撫摸著另一尊石像問:“你呢?”


埃及朋友說:“我還年輕,才一千歲。”


我笑起來:“好啊,你們這把年紀,好歹都可以算作埃及曆史的見證人。”


埃及朋友說:“要論見證人,首先該推司芬克斯先生,五千年了,什麽沒經曆過?”


旁邊傳來一陣放浪的笑聲。這時我們才留意到在一所玻璃房子裏坐著幾個白種人,正圍著桌子喝酒,張牙舞爪的,都有點醉意。


埃及朋友故意幹咳兩聲,悄悄對我說:“都是些美國商人。”


我問道:“做什麽買賣的?”


埃及朋友一撇嘴說:“左右不過是販賣原子彈的!”


於是我問道:“你們說原子彈能不能毀了金字塔?”


同遊的日本朋友吃過原子彈的虧,應道:“怎麽不能?一下子什麽都完了。”話剛說到這兒,有人喊:“月亮上來了。”


好大的一輪,顏色不紅不黃的,可惜缺了點邊兒,不知幾時從天邊爬出來。我們就去踏月。


月亮一露麵,滿天的星星驚散了。遠近幾座金字塔都從夜色裏透出來,背襯著暗藍色的天空,顯得又莊嚴,又平靜。往遠處一望那利比亞沙漠,籠著月色,霧茫茫的,好靜啊,聽不見一星半點動靜,隻有三兩點夜火,隱隱約約閃著亮光。一恍惚,我覺得自己好像走進埃及遠古的曆史裏去,眼前正是一片世紀前的荒漠。


而那個凝視著埃及曆史的司芬克斯正臥在我的麵前。月亮地裏,這個一百八十多英尺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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