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這暖融融的,仿佛能將人暘化的空氣裏,她昏昏欲睡,又被腸胃裏一陣一陣的酸意弄得十分難受,丫鬟們見她如此,十分害怕,連忙去找侍衛通報給雲澤。
雲澤正同將軍們在一起,想是沒空,隻命人速請醫官。
醫官在大帳裏給袁嬌嬌把脈半晌,麵上現出疑惑之色,末了開了一副安神的方子,囑咐她要安心靜養。
晚上雲澤下來的時候,與醫官在外麵的大帳裏談話,袁嬌嬌剛剛吐了,神昏力竭,躺在榻上隻看到大帳上人影憧憧,雲澤負手低頭,在慢慢徘徊,而醫官則跪在地上,似乎有些發抖。
難道自己得了什麽不治之症?她想到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身體不適之狀,隱隱的也有些擔憂。
後來不知不覺的便朦朧的睡了過去。
然而睡了沒有一會兒,卻又被雲澤搖醒了,睜開眼一看,雲澤已經換了衣裳,散著頭發,正坐在床邊端著一碗茶給她喝。
袁嬌嬌便就著他手裏喝了兩口,問:“大夫說我是什麽病?”
雲澤目光微動,末了雙目微微彎起,他給了她一個笑容,說:“是喜脈。”
喜……喜脈?
袁嬌嬌睜大了眼睛,半晌方反應過來。
“嗯,你要做母親了。”男人說,回身放下茶碗,又將她放進被窩裏,拍拍她的背,說:“早些睡吧,從此要當心身體,多吃飯——”說著,自己卻是複又站起來,拿著書坐在遠離床榻的地方翻閱了起來。
袁嬌嬌一時不敢相信,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想了想和雲澤初在一起時的情景,那仿佛是一個多月之前,這樣一想,忽然才想起自己的月事似乎許久沒來了。
在見雲澤之前,自己似乎十分忙碌來著,還以為是那時候累的,沒想到……她心裏一時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兒,也有些睡不著了——
如果是平常,她一定以為自己此時是喜悅的,然而此時,不知道為什麽她卻隻有不安,沒有半分喜悅之意,也許是最近經曆了太多,腦子突然不好使了,身體突然不好用了,完全的依賴著眼前的這個男人,要離開故國,去梁國,如今又在打仗,又有那些傳言,且——這個男人看到自己懷孕似乎也並沒有十分喜悅……
然而不能細想,一想頭便像要裂開了一樣,疼的她忍不住將錦被都咬破了……
雲澤第二日五更天就又出去了,天晚才回來。
從這日開始,她的一日三餐都開始遵照醫囑而食,雲澤似乎怕她吃不飽一樣,各種山珍海味珍饈異味全部都調動了來,供她挑選。然而她的胃口卻是越來越不好起來,吃什麽也吃不了多少,吃的少卻又吐得多,整個人頓時就顯出瘦削來。
雲澤似乎想將她先送回絳都,然而又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宮廷,是以權衡不下,依然還是將她留在軍中。
與此同時,遠在寰城的軒轅玦也收到了一封密報。
看完密報之後,皇帝的臉色由紅轉白又轉青,看起來極為的痛苦,坐在虎案前半日沒有動身。
末了,臉上又恢複了那種陰險邪惡的神色……
袁嬌嬌在大帳裏,手無縛雞之力,仿佛籠中鳥一樣被人豢養著,盡管還是每日能看到雲澤,但他已經不再與她同榻,他看起來越來越忙碌,袁嬌嬌不願意讓自己這種小事去打攪他,心裏有事便也不再找他說,而是一個人默默的對著營帳發呆。
然後,她便又聽到了一個致命的流言。
這日午間,外麵是瓢潑的大雨,雲澤例行是不在的,她吐完了煩悶不已,將丫鬟都遣了出去,坐在桌案邊出神。
這個大帳一明兩暗的格局,外麵相當於小書房。
她坐在內間,便聽外麵有兩個丫鬟在低聲議論:“皇上近來為何不常來了?”
另一個說:“還不是因為那件事。”
先頭的丫鬟便問:“什麽事?”
那丫鬟便說:“你還不知道呢,聽大夫說,娘娘的身孕已經三個多月了,皇上同她在一起才不足兩月,這孩子——”
“不是——”“噓,小聲……”
“你怎麽知道的?”
“那日皇上同醫官說話,我送茶進來,也是無意中聽說的,皇上叫保密呢。”
“原來如此……”
“千萬莫對人說……不然你我……”
往下的話,袁嬌嬌便聽不到了,眼前仿佛開了一道金光,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便暈倒在了地上——她的身體確實越來越差了,經常的暈倒,醫官說她是思慮猶疑,內外皆乏休養所致。
袁嬌嬌醒來的時候,大帳裏有許多人,包括兩個緊張失措的丫鬟,醫官,雲澤等人。
雲澤眉頭緊皺,握著她的手,見她醒了,長舒一口氣,問:“好好的怎麽又暈倒了?”
袁嬌嬌沒話可說,隻好閉著眼睛搖了搖頭,眼角卻滑下了一滴淚。
雲澤見狀,目露疑惑之色,然而看起來十分心疼,便讓醫官先出去,他且將她抱在懷裏撫慰,“為何落淚?可是為我近日冷落了你?實在是諸事繁忙,脫不開身,再則醫官說你要靜養,我也怕擾了你,可是因此傷心了?”
袁嬌嬌伏在他的懷裏落淚,為自己此時的身體虛弱、毫無力氣,隻能任人擺布而哭泣;為自己混沌的頭腦,什麽也想不清楚的狀況恐慌絕望而哭泣;更為,那個聽來的可怕的流言而哭?
誰能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雲澤安慰了她一番便出去了,與醫官在外麵細談。
不一時,便有安胎藥進了進來,雲澤親端著喂她喝。
袁嬌嬌此時已經平靜了心情,便十分乖順的喝了。
晚飯也和雲澤一起吃的,晚上,雲澤破例的同她一起睡了。
晚上,袁嬌嬌其實根本沒有睡著,且她也知道,環抱著自己的這個男人,其實也一直醒著……
這日,前方的戰場上打得激烈,炮火聲在這後方都聽得見,戰馬長嘶,兵士忙碌的來回奔跑傳達命令,傳送東西。
袁嬌嬌在大帳裏,用從醫官那裏騙來的迷藥,將幾個丫鬟迷昏了,她自己則換上了雲澤的衣冠,趁亂從大營裏走了。
千載難逢的機會奇妙的被她同時抓住了,到了外圍,不認識她的士兵見她華冠美服,都以為是軍中的高官,因此並沒有人敢阻攔,她這些日子以來已經將營盤大略的摸熟了,因此從便道出了大營,便直直的往北去了。
她是秦國人,大秦國恒州武原鎮人,這點是雲澤告訴她的,她還清楚的記得,既然有籍貫自然有家,她要回家。
袁嬌嬌混混沌沌的離開了大營,在外麵雇到馬車之後,開始往秦地的方向走。
精神的緊張加上身體的孱弱,使得她顯得很勞乏,馬車的顛簸也變得十分的不能忍受。
且兵荒帶來混亂,她一個人走路也顯得很不安全。
炙熱的豔陽將白沙通道炙烤的滾燙,車輪駛過,揚起一片迷眼的白霧,她蒼白著臉坐在車內,一向柔靜的雙眼是渙散的無神。
隻是偶爾撫摸腹部的時候,麵上才現出一絲溫暖的活力。
一個新生命,無論他到底是屬於誰的,總將是她的心頭肉掌上珠。
為了防止被雲澤派出的人找到,她盡管缺乏精神和體力,但仍然精心的甄選行走的路線,竭力的避開尋找她的兵士。
這夜,她在一個廢棄的驛站改造的小客店裏休息,緊張勞乏了一天,晚上便做了一個噩夢:
夢見自己在一處曠野裏走,天空仿佛鉛灰色的幕布,空氣亦充滿鉛灰的顏色,朦朧的鉛灰色的夜色裏,遠方似乎有似曾相識的街市和房舍,在遙遠的、蒸騰的熱氣和光中,人叢猶如潮水一般。而在她的身邊,有一個男子,她偶爾的注目,便能看到他模糊的側臉,男子長身玉立,身上是合體的衣飾,在略顯混亂的光暈中,可以知道他是個翩翩的年輕男人。
“你找什麽呢。”男子看她在各個排滿長龍的燈火輝煌的店麵前踟躕卻步問。
她亦不知道自己想找什麽,似乎是在找一個人,似乎是在找一件很重要的東西,知道它就在咫尺,然而心裏卻隱隱的空洞而慌亂的知道,大約她是永遠找不到的。
壓抑而煩惱的心情,迷離而混亂的光影,她應付著男子,傾盡全力的尋找著,知道找到這個,自己一生也就放心了,一生也就別無所求了。
然而還是不能找到,混混沌沌中場景一轉,她又到了一處山路上,似乎要去遊玩山景——穿過那青黛色、鉛灰色的樹林,前方那矗立綿延的山裏就是好風景了。
於是,在棉絮一樣的灰色的天空下,她來到了山頂,走在寬闊的、長滿灰色小草的山脊上,看到前方有伏在山腰上、伏在矮草矮樹中的房舍,方正的,幾間房子堆在一起。
她想:“這山的後麵一定有好風景,那就是目的地所在了。”
於是便奔著那目的地全力的走著,全然忘記了剛剛在鬧市區裏煎心得尋找。
然而忽然又有什麽不對勁了,夜仿佛忽然來臨,前方出現了迷蒙的、棉絮似的白霧,白霧氤氳著,逐漸的要侵吞道路。
“前方很危險,天晚了,看不清楚路,怎麽辦呢?”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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