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聽了,轉過頭,賀蘭新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
她抬頭看了看漸西的日頭。
今晚子時。今晚子時又要離開這裏了嗎?
伊人歎了聲。
頓覺世事無常。
見到賀蘭天安之後,伊人更加印證了賀蘭新說的話:伊琳果然隻是走了,活生生地走了,而不是去世了。
剛剛過世的人,照理說是要給人瞻仰的,可是伊人過去的時候,靈堂竟然已經草草地備齊了,堂上停放著棺木,竟已釘死。
隻是,天安臉上的悲傷,卻是真真切切的,那種恰到好處的悲傷,讓伊人幾乎懷疑起來。
——難道棺木裏,果然躺著伊琳。
心又懸了起來。
兩側的宮人已經極有效率地換上了孝服,白慘慘的一片。棺木上懸著搖曳的祭幡,卻絲毫不影響屋裏的莊嚴肅穆。
天安筆直地跪在靈前,白色的素服將他的臉映得沒了血色。
伊人走過去後,他抬起眼看了她一眼,俊秀的眼睛出奇的溫柔,而且盈盈生波,似乎有水紋蕩漾,婉轉著淡淡的哀傷。
像個被丟棄在荒郊野外的孩子,孤獨地立於寂寥的天地間。
她心中一哽,想著自己馬上要離開,突然愧疚起來。
捫心自問,她對天安真的像對小新小葵那麽公平嗎?其實很多時候,明明感知到他的孤獨,卻還是一心想著離開。
倘若是小新,倘若是小新孤獨了,她一定不會離開,哪怕耽擱找阿雪的事情,也會留在他身邊。
“天安啊。”她蹲下來,平視著他的眼睛,手很自然地伸出去,為他理清額前的散發。
賀蘭天安沒有動,任由她的手指滑過他的額頭,將發絲攏到耳後。
“她最後對你說過什麽?”待伊人垂下手,賀蘭天安開口問,寧靜、不容回避。
“她說,她知道什麽是對自己最重要的東西了。”伊人凝視著他,輕聲回答。
賀蘭天安頜首,未笑也未動,“也就是說,這些年來她逼著我,隻是為了對她不重要的東西?”他的唇角突然上勾,可臉上還是沒有笑意,隻是嘲諷,“一句一筆勾銷,走得倒是灑脫。”
伊人蹲在他麵前,靜靜地望著他,沒有插話,細聽。
“你知道數九寒冬跪在雪地裏背書是什麽感覺嗎?”天安頓了頓,忽而沉沉地問。
伊人搖頭。
“你知道坐在滿是針氈的龍椅上是什麽感覺嗎?”
還是搖頭。
“你知道被人當成傀儡,不得不裝瘋賣傻,日日夜夜當心自己失去利用價值被人廢黜,每晚做噩夢,天天曲意奉迎的感覺是什麽?”
這一次,伊人沒有搖頭,而是傾過身,將天安摟進懷裏。
她的孩子,吃了很多苦。
她既沒有參與,也沒有關心,還一心想著離開。
懷裏的人很安靜。
他的發絲撩著她的鼻,酸酸的。
伊人將他摟得更緊。
“我恨她。”天安說。
“可你還是放她走了。”伊人的下巴在他的脖子上摩挲了幾下,“天安,你很了不起。我為你驕傲,你做得很好,一直做得很好。”
雖然挾持小新的事情讓她傷心了,可是,他最後不也一樣放了小新麽?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