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若柳絲地一笑,他幾乎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和腳步聲,柔軟的心跳。柔軟的腳步。
她就是他曆久不變的風景。
他輕輕地停在她的麵前,然後單膝扣地,蹲了下來。
他比她高出許多,即便蹲著,也比伊人高出一個頭。
伊人察覺到陰影,抬頭看向他。
那是一張全然陌生的臉。帽子壓得很低,從下往上看去,入眼是滿臉的胡子,隻有那隱在暗影裏的眼睛,模糊而熟悉,眸裏瀲灩著光芒。似午夜綻放的幽蘭花。
她怔怔地看著他,喉嚨裏“阿雪”兩個字正猶疑著不知該不該出口,那人卻說:“你沒事吧,怎麽一個人坐在這裏?”
粗噶的聲音,甚至有點關外的口音。
伊人心一沉:他不是阿雪?
“你的家呢?我送你回去。”賀蘭雪努力地抑製自己的情緒,盡可能輕鬆地問伊人。
這前前後後,大樹上,屋簷下,到底有多少影影綽綽的人,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他現在麵對的息夫人,是從來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沒有人知道她的底細她的深淺,為了不引起她的警覺,賀蘭雪甚至不能求助於天一閣的人。這一次,他要靠自己的力量,去保護伊人了。
——所以,他也不能在伊人麵前暴露身份。她的表情會直接暴露他。
伊人可不是心機深沉之輩,而且,賀蘭雪希望她永遠不會演戲。
也永遠不需要演戲。
做最真實的自己。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伊人見他不是阿雪,立刻生出了警戒之心,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她也不得不多個心眼了。
賀蘭雪有點心疼地看著伊人。
近看她,越發知道了她最近的艱難,衣衫襤褸不說,手臂脖頸上全是汙痕,頭發後麵甚至還沾有蜘蛛網,眼睛紅紅腫腫,好像哭過似的,下巴也瘦得尖了出來,沒有之間那種圓圓潤潤的弧度了。然而,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眼中的無助和防備。從來不曾防備過任何人的伊人,終於,也學會防備了。像一隻被獵人追殺著的小兔子。
如果可以,他想就這樣一把扛起她,讓她好好地洗個澡,逼著她吃很多很多營養豐富的補品,然後哄她上床,像從前一樣沒心沒肝地睡覺,一直睡到太陽高升。
可是現在,他什麽都不能做,隻能像一個陌生人一樣,禮貌而平淡地問一句明知答案的話。
“我是從海外來天朝經商的。”賀蘭雪別著嗓音道:“我想找一個本地人給我介紹下這裏的風土人情,你知道,我外地來的,很多都不懂。小姑娘,我見你好像無家可歸,要不你幫我帶路,我可以管你吃住。怎麽樣?”
伊人見他說得真誠,眼中的警惕終於放鬆了些,可隻能不無遺憾地回答說:“可我也不懂。”
算起來,她來到這個國度也有五年了。
五年的時間啊,竟然對這裏的地理風情不算熟稔,隻怪……太依賴阿雪了。凡事總是理所當然地交給他,出門也常常打瞌睡,哪裏會記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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