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招魂(1/6)

吳良把吳有森從房梁上取下來的時候，院子裏的那隻大公雞正好開啟了第四回合的大名。

吳友森把這隻雞養了有五年了，現在他跟他一樣老態龍鍾，分不清晨昏天時都早上七八點鍾了。

他還在叫呢。

每到入冬季節，風燭殘年熬不過寒冬臘月，農村的高齡老人死亡率攀升，作為十裏八鄉唯一身強體壯的陰陽先生。

吳良也隨之越來越忙。

他剛熬過了兩個晚上，送走鄰村的張老太，清晨剛回家補覺才要睡著，隔壁院兒裏的大公雞卻接二連三的叫了起來。

如此往複到第三遍，吳良躥下床，跑到隔壁吳友森家，太陽已經曬到簷下了，但屋裏卻靜悄悄地沒有人在。

吳良一路追到裏屋，雞飛狗跳貓上梁，他赫然發現梁上竟然掛著已經斷了氣的吳有森，眼珠子吐了出來，雙腳垂得老長。

吳有森是吳良的大堂伯，一個七十七歲的怪老頭兒，他是個出了名的厲害角色，吳良的爹跟他做了半輩子，鄰居也吵了半輩子架。

後來他爹去世，輪到吳良跟他繼續胡掐。

三個月前，吳良在自家林地裏砍樹，不想大樹倒下來，砸中了旁邊吳打伯的木瓜地指頭粗的木瓜苗斷了三顆。

吳有森盡管眼花耳聾，但是他卻操著拐杖，就要往侄子頭上夯啊。

吳良曾經是江湖混子，打過地痞流氓，罵過高門險戶跟親爹都動過手的，但是他卻沒有跟七八十歲的老頭子幹過架。

隻得邊躲邊跑，一邊跑一邊嚷嚷，這麽寶貝幾棵樹，是想便宜你那個混賬兒子嗎？

等著吧，人家早就搬到城裏吃香喝辣的去了，還管你這個老不死的殺人誅心，不過一句話呀。

吳有森既不打也不追了，一屁股跌坐在田埂上，嗚嗚地哭了起來，直哭的是老淚縱橫，涕水飛濺呢。

最後還是吳良把他背回家的。

自從那個事兒之後，屋廉屋的叔侄二人就再也沒說過話了。

直到這回，他追著公雞跑到大伯屋裏，發現人吊死在了房梁上。

要說不害怕，那是假的，但無良是陰陽先生啊，專跟死人打交道，也隻是慌亂了幾秒鍾，就叫來鄰居唐大傻。

兩個人各拖著一條腿，把遺體從繩套裏給取了下來。

那隻公雞飛下房梁，又開始咯咯地叫了吳有森的兒媳婦兒。

韓英從娘家趕了回來，隔著窗簾看了一眼公公的腳，就不敢再進前了，還是無良有業務經驗呢，從大伯櫃子裏翻出老衣給他穿戴好。

又組織幾位村民去收拾棺材。

韓英剛到家，麵對亂糟糟的場麵，手足無措，一會兒翻箱倒櫃，一會兒左逛右晃，像是隻無頭蒼蠅似的左右鄰舍來問安排。

她就打電話催促外出打工的丈夫問的急就催得緊，催著催著就罵了起來。

吳良把棺材擺到靈堂，用兩張八仙桌架起來，邊兒上各放兩條高板凳，點香開關，鋪黃紙墊蓋兒誦讀一段網。

聖經完畢，他就指揮四個男人將穿戴整齊的王者放了進去。

他嘴裏怎麽有茶葉啊？

站在吳有森頂頭的男人驚叫一聲，差點兒從這高板凳上摔下來。

吳良聞言扔下香燭，爬到棺材上去看他扒開吳有森微微突出的舌頭，舌苔之下，果然藏著一撮浸泡過的茶葉。

沫兒，這這口鮮糟茶必有大願呢。

剛才驚叫的男人麵色煞白地看著吳良，你叔叔這是還想回來啊。

行了，都什麽年代了，還搞封建迷信呢。

哎，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

之前你們不是還鬧過矛盾嗎？

要我說這幾天你還是誠誠心心的多磕幾個響頭吧，多燒點兒紙錢，小心他一個想不開，半夜三更爬你窗戶喲。

吳良看了眼對方不懷好意的臉色，不屑地切了一聲，你放心吧，他要是回來，也是回來找他那個不孝兒子無虞的。

吳良雖然嘴上這樣說，但還是找來筷子，把王者嘴裏的茶葉一點兒一點兒地給摳了出來，畫張朱砂符封住嘴巴，最後用一個小生子裝滿糯米，擺在零前茶香燒紙，一切安排就緒了。

第一個想頭本是思著兒子的，卻不成想被唐大傻搶了先。

這大傻呀，原名叫唐智慧，小名兒叫大誌。

八九歲的時候，因為罹患腦膜炎燒成了傻子，村裏人傻子傻子的叫著，唐大傻就成了他的新名字。

大傻的父母早就死了，跟弟弟弟媳一起住。

他弟媳是個厲害角色，握著唐大傻的低保金不放，天天使喚他當牛做馬，還不給吃飽穿暖呢。

吳有森脾氣古怪，跟周圍的鄰居非常急惱，但是對大傻卻特別好，有什麽吃的穿的第一個總會想到他。

就這樣，他們一老一小，常年相依為命。

達傻一個響頭磕了下去，抱著棺材頭大聲嚎啕起來，聲音嚎得響亮啊，但是卻沒有任何眼淚流出。

吳良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不耐煩地吐了一口，傻子就是傻子，連哭喪都不會。

我會，我爹死了，我就是這麽哭的。

唐大俠委屈而又認真地幹嚎著，不禁讓人感到一種滑稽的悵然。

行行。

行，反正吳煜還沒回來。

你呀，就先替他哭著吧。

吳良擺了擺手，卻跪在靈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起來的時候，他的額頭上依稀可見撞出來的淤痕。

老爺子，雖然侄子跟你吵過鬧過，但除了我爹，就你跟我最親了，有什麽事兒，你可以跟我說呀，你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

見他這副傷心難過的神情，周圍的人也都安靜了下來，甚至還能聽到幾個婦女低低的啜泣聲。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一聲十分刻意又高亢的思涵，打破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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