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蓮心向佛 > 章節內容

我的書架

碎簪記(1/6)

碎簪記


餘至西湖之第五日,晨餐甫罷,徘徊於南樓之上,鍾聲悠悠而逝,遙望西湖風物如恒,但與我遊者乃不同耳。計餘前後來此凡十三次:獨遊者九次,共曇諦法師一次,共法忍禪師一次,共鄧繩侯、獨秀山民一次,今即同莊湜也。


此日天氣陰晦,欲雨不雨,故無遊人,僅有二三采菱之舟出沒湖中。餘忽見楊縷毿毿之下,碧水紅蓮之間,有扁舟徐徐而至,更視舟中,乃一淡裝女郎。心謂此女遊興不淺,何以獨無伴侶?移時,舟停於石步,此女風致,果如仙人也。至旅邸之門,以吾名氏叩閽者。閽者肅之登樓。


餘正駭異,女已至吾前,盈盈為禮,然後赧然言曰:“先生幸恕唐突。聞先生偕莊君同來,然歟?”


餘漫應曰:“然。”


女曰:“妾為莊君舊友,特來奉訪。敬問先生,莊君今在否?”


餘曰:“晨朝策馬自去,或至靈隱、天竺間,日暮歸來,亦未可定。君有何事?吾可代達也。”


爾時,女若有所思,已而複啟餘曰:“妾姓杜,名靈芳,住湖邊旅舍第六號室。敬乞傳語莊君,明日上午惠過一談。但有瀆清神,良用歉仄耳。”


餘曰:“敬聞命矣。”


女複含赧謝餘,打槳而去。


餘此際神經,頗為此女所擾,此何故哉?一者,吾友莊湜恭慎篤學,向未聞與女子交遊,此女胡為乎來?二者,吾與此女無一麵之雅,何由知吾名姓?又知莊湜同來?三者,此女正當綺齡,而私約莊湜於逆旅,此何等事?若謂平康挾瑟者流,則其人儀態萬方,非也;若謂莊湜世交,何以獨來訪問,不畏多言耶?餘靜坐沉思,久乃聳然曰:“天下女子,皆禍水也!”


餘立意既定,抵暮莊湜歸,吾暫不提此事。


明日,餘以電話詢湖邊旅舍曰:“六號室客共幾人?”


曰:“母女並婢三人。”


曰:“從何處來?”


曰:“上海。”


曰:“有幾日住?”


曰:“飯後乘快車去。”


餘思:此時即使莊湜趨約,亦不能及。又思:此亦細事,吾不語莊湜,亦未為無信於良友也。


又明日為十八日,友人要餘赴江頭觀潮,並觀三牛所牽舟;莊湜倦,不果行。迄餘還,已燈火矣,餘不見莊湜,問之閽者。閽者雲其於六句鍾得一信,時具晚膳,獨坐不食,須臾外出,似有事也。


餘即往覓之,沿堤行至斷橋,方見莊湜臨風獨盼。餘曰:“露重風多,何為不歸?”


莊湜不餘答,但握餘手,順步從餘而返。至旅邸,餘罷甚,即就寢,仍未與言女子過訪之事也。


餘至夜半忽醒,時明月侵簾,餘披衣即簾下窺之,湖光山色,一一在目,此景不可多得。餘欲起與莊提同觀,正衣步至其榻,榻空如也。餘即出樓頭覓之。時萬籟俱寂,瞥眼見莊湜枯立欄前。餘自後憑其肩,借月光看其麵,有無數濕痕。餘問之曰:“子何思之深耶?”


莊湜仍不餘答,但悄然以巾掩淚。餘心至煩亂,不知所以慰之,惟有強之就榻安眠,實則莊湜果能安眠否,餘不知之,以餘此夜亦似睡而非睡也。


翌朝,餘見莊湜麵灰白,雙目微紅,食不下咽,其心似日:“吾幽憂正未有艾,吾殆無機複吾常態,與畏友論湖山風月矣。”


飯罷,餘莊容語之曰:“子自昨日神色大變,或有隱恫在心,有觸而發,未嚐與吾一言,何也?試思吾與子交厚,昨夜睹子情況,使吾與子易地而處,子情何以堪?”


此時,餘反複與言,終不一答。餘不欲擾其心緒,遂與放舟同遊,冀有以舒其憂鬱,而莊湜始終不稍吐其心事。餘思莊湜天性至厚,此事不欲與我言者,必有難言之隱,昨日閽者所雲得一信,寧非女郎手筆?吾不欲與莊湜提女子事者,因吾知莊湜用情真摯,而年鬢尚輕,恐一失足,萬事瓦解;吾非謂人間不得言愛也。今茲據此情景,則莊湜定與淡裝女郎有莫大關係。吾老於憂患矣,無端為莊湜動我纏綿徘惻之感,何哉?


餘同莊湜既登孤山,見“碧睛國”人數輩,在放鶴亭遊覽。忽一碧睛女子高歌曰:“Love is enough.Why should we ask for more?”


女歌畢,即聞空穀作回音,亦曰:“Love is enough.Why should ask for more?”


時一青年繼曰:“O you kid!Sorrow is the depth of Love.”


空穀作抗音如前。遊人均大笑。餘見莊湜亦笑,然而強笑不歡,益增吾悲耳。


連日天晴湖靜,餘出必強莊湜同行。餘視莊湜愁潮稍退,漸歸平靜之境;然莊湜弱不勝衣,如在大病之後。餘則如泛大海中,但望海不揚波,則吾友之心庶可收拾。


一日,莊湜忽問餘日:“吾騎馬出遊之日,曾有老人覓我否?”


餘即日:“彼日覓子者,非老人,乃一女郎。”


莊湜愕視餘日:“女子耶?彼曾有何語?”


餘始將前事告之,並問曰:“彼女子何人也?”


莊湜思少間,答曰:“吾知之而未嚐見麵者也。”


餘曰:“始吾不欲以兒女之情擾子遊興,故未言之。今茲反使我不能無問者,子何為得書而神變耶?吾思書必為彼女子所寄,然耶?否耶?”


莊湜急曰:“否,乃叔父致我者。”


餘又問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