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窗子(節選)

書房的窗子(節選)


楊振聲


這裏不隻是光度的問題,而且是光度影響了態度。強烈的光使我們一切看得清楚,卻不必使我們想得明透;使我們有行動的愉悅,卻不必使我們有沉思的因緣;使我們像春草一般的向外發展,卻不能使我們像夜幕合攏一般的向內收斂。強光太使我們與外物接近了,留不得一分想象的距離。而一切文藝的創造,決不是一些外界事物的堆攏,而是事物經過個性的熔冶、範鑄出來的作物。強烈的光與一切強有力的東西一樣,它壓迫我們的個性。


說到反光,當然便到了“窗子以外”了,我不敢想象窗外有什麽明湖或青山的反光,那太奢望了。我隻希望北窗外有一帶古老的粉牆。你說古老的粉牆?一點不錯。最低限度的要老到透點微黃的顏色;假如可能,古牆上生幾片清翠的石斑。這牆不要去窗太近,太近則逼仄,使人心狹;也不要太遠,太遠便不成為窗子屏風;去窗一丈五尺左右便好。如此古牆上的光輝反射在窗下的桌上,潤澤而淡白,不帶一分逼人的霸氣。這種清光絕不會侵淩你的幽靜,也不會擾亂你的運思。它與清晨太陽未出以前的天光,及太陽初下,夕露未滋,湖麵上的水光同是一樣的清幽。


假如,你嫌這樣的光太樸素了些,那你就在牆邊種上一行疏竹。有風,你可以欣賞它婆娑的舞容;有月,窗上迷離的是瀟瀟的竹影;有雨,它給你平添一番清退;有雪,那素潔,那清勁,確是你清寂中的佳友。即使無月無風,無雨無雪,紅日半牆,竹陰微動,掩映於你書桌上的清暉,泛出一片清翠,幾紋波痕,那般的生動而空靈,你書桌上滿寫著清新的詩句,你坐在那兒。縱使不讀書也“要得”。 【說文】


楊振聲(1890~1956)字今甫,筆名希聲,山東蓬萊人,教育家、作家。著有《玉君》《楊振聲選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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