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6)

呼嘯山莊 第二十七章 呼嘯山莊

一個星期的時間過去了，埃德加·林頓的病情每一天都在急劇發展。前幾個月壓倒他的重病，如今更是一小時一小時地在惡化。

我們還想瞞住凱瑟琳，但她的機靈可欺騙不了她。她暗自揣度著，深思著那可怕的可能性。而那可能性已經漸漸地成為確定無疑的事實了。當星期四又來了的時候，她並不想出去騎馬了，我向她提起，並且得到了她父親的允許，陪她到戶外去。因為圖書室（她父親每天隻能待一會兒，他隻能坐極短的時間）和他的臥房，已經成了她全部的世界。這些天，她不是俯身在他的枕旁，就是坐在他的身旁。她的臉因為對父親的擔心和勞累而變得十分蒼白，我主人也希望她走開，他滿心地認為，這樣會使她快樂地改換一下環境和同伴，同時想到，在他死後她就不至於孤苦伶仃了，他從中得到了慰藉。

他有一個執著的想法，這是我通過幾次談話而猜到的。就是，他的外甥既然長得像他，他的心地一定也像他，因為林頓的來信很少或根本沒有表現過他的缺陷。而我，因為可以原諒的弱點，強忍著自己不去糾正這個錯誤。我自問：在他麵臨死亡的時刻，他既無力又沒有機會改變這種情況，這反而使他感到心煩意亂，就算他知道了又會怎麽樣呢？

在八月裏一個難得的好天氣，我們把出遊的時間延遲到了下午。山上吹來的每一股氣息都洋溢著生命，仿佛無論誰吸進了它，哪怕是氣息奄奄的人，也會複活起來。

凱瑟琳的臉像風景一樣——臉上同時呈現出陰影和光亮。但陰影停留的時間長一些，陽光則比較短暫。她那顆可憐的小小的心，甚至還為偶然忘記憂慮而責備自己呢。

我們看見林頓還在那個老地方等待著我們。我的小主人下了馬，告訴我，她決定隻待一會兒的工夫，讓我在馬上牽著她的小馬。但是我不同意，我不能冒險，有一分鍾看不見我的被監護者，所以我們一同爬下草地的斜坡。希斯克利夫少爺這一次是極為興奮地接見了我們，這倒不是興高采烈的興奮，也不是歡樂的興奮，可是更像是害怕。

“你們來晚了！”他說，說得短促而吃力，“你父親的病是不是加重了？我以為你不來了呢。”

“為什麽你不說真話？”凱瑟琳叫著，把她的問好吞下去，“為什麽你不能直截了當地說你根本不需要我來？真奇怪，林頓，你又一次把我弄到這裏，這顯然是讓我們彼此更加受罪，此外毫無理由！”

林頓戰栗著，半是乞求半是羞愧地瞅了她一眼。然而，他的表姐可沒有心思去思考他的這種曖昧的態度。

“我父親是病得很重。”她說，“我為什麽要離開他的床來見你呢？你既然希望我不守諾言，那麽為什麽不派人送信叫我不要來啦？來！我要一個解釋，我完全沒有隨便聊聊的心思，對你那些虛情假意的表演，我是不能奉陪了！”

“我在裝腔作勢！”他喃喃著，“那會是什麽樣子呢？看在上帝的分上，凱瑟琳，別這麽生氣！隨你怎麽看不起我好了，我是一個沒出息的可憐蟲，怎麽嘲笑我都不過分，但是我不配讓你生氣啦。恨我父親吧，看不起我就行了。”

“無聊！”凱瑟琳激動得大叫，“糊塗的傻瓜，看啊，他在哆嗦，好像我真的要碰他似的！你不用要求蔑視，林頓，隻要你願意，誰都會自然而然地這樣對你。滾開！我要回家了。簡直是滑稽，你被從火爐邊拖了出來，裝作——我們要裝作什麽呢？放開我的衣服！如果我會為你可憐兮兮的表情而去憐憫你，你也應該拒絕這憐憫。埃倫，告訴他這種行為多不體麵。起來，你可別把自己墮落成一個下賤的爬蟲——可別！”

林頓淚流滿麵，臉上的表情極為痛苦，他將那軟弱無力的身子撲倒在地上，仿佛因為一種劇烈的恐懼而驚恐萬狀。

“啊，”他抽泣著，“我受不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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