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6)

第一章


省會NN市的一家旅館的大門口,跑進了一輛講究的、軟墊子的小小的篷車,這是獨身的人們,例如退伍陸軍中佐、步兵二等大尉、有著百來個農奴的貴族之類——一句話,就是大家叫作中流的紳士這一類人所愛坐的車子。車裏麵坐著一位先生,不很漂亮,卻也不難看,不太肥,可也不太瘦,說他老是不行的,然而他又並不怎麽年輕了。他的到來,旅館裏並沒有什麽驚奇,也絲毫不惹起一點怎樣的事故。隻有站在旅館對麵的酒店門口的兩個鄉下人,彼此講了幾句話,但也不是說坐客,倒是大抵關於馬車的。“你瞧這輪子,”這一個對那一個說,“你看怎樣,譬如到莫斯科,這還拉得到嗎?”——“成的,”那一個說,“到凱山可是保不定了,我想。”——“到凱山怕難。”那一個回答道。談話這就完結了。當馬車停在旅館前麵的時候,還遇見一個青年。他穿著又短又小的白布褲,時式的燕尾服,下麵露出些坎肩,是用土拉出產的別針連起來的,針頭上裝飾著青銅的手槍樣。這青年在伸手按住他快要被風吹去的小帽時,也向馬車看了一眼,於是走掉了。


馬車一進了中園,就有侍者,或者是俄國客店裏慣叫作夥計的,來迎接這紳士。那是一個活潑的、勤快的家夥,勤快到看不清他究竟是怎樣一副嘴臉。他一隻手拿著抹布,跳了出來,是高大的少年,身穿一件很長的常禮服,衣領聳得高高的,幾乎埋沒了脖頸,將頭發一搖,就帶領著這紳士,走過那全是木造的廊下,到樓上看上帝所賜的房子去了——房子是極其普通的一類,因為旅館先就是極其普通的一類,像外省的市鎮上所有的旅館一樣,旅客每天付給兩盧布,就能開一間幽靜的房間。各處的角落上,都有蟑螂像梅幹似的在窺探,通到鄰室的門,是用一口衣櫥擋起來的。那邊住著鄰居,是一個靜悄悄、少說話然而出格的愛管閑事的人,關於旅客及其個人的所有每一件事,他都有興味。這旅館的正麵的外觀,就說明著內部:那是細長的樓房,樓下並不刷白,還露著暗紅的磚頭,這原先就不很幹淨的了,經了厲害的風雨,可更加黑沉沉了。樓上也像別處一樣,刷著黃色。下麵是出售馬套、繩子和環餅的小店。那最末尾的店,要確切,還不如說是窗上的店吧,是坐著一個賣斯比丁 的人,帶著一個紅銅的茶炊 ,和一張臉,也紅得像他的茶炊一樣,如果他沒有一部烏黑的大胡子,遠遠望去,是要當作窗口擺著兩個茶炊的。


這旅客還在觀察自己的房子的時候,他的行李搬進來了。首先是有些磨損了的白皮的箱子,一見就知道它並不是第一次走路。這箱子,是馬夫綏裏方和跟丁彼得爾希加抬進來的。綏裏方生得矮小,身穿短短的皮外套;彼得爾希加是三十來歲的少年人,穿一件分明是主人穿舊了的寬大的常禮服,有著正經而且容易生氣的相貌,以及又大又厚的嘴唇和一樣的鼻子。箱子之後,搬來的是樺木塊子嵌花的桃花心木的小提箱,一對靴楦和藍紙包著的烤雞子。事情一完,馬夫綏裏方就到馬房裏整理馬匹去了,跟丁彼得爾希加就去整頓狹小的下房,那是一個昏暗的狗窠,但他卻已經拿進他的外套去,也就一同帶去了他獨有的特別的氣味。這氣味,還分給著他立刻拖了進去的袋子,那裏麵是裝著侍者修飾用的一切家夥的。他在這房子裏靠牆支起一張狹小的三條腿的床來,放上一件好像棉被的東西去,蛋餅似的薄,恐怕也蛋餅似的油;這東西,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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