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6)

第六章


聽到牢門打開之後,牛虻轉過眼睛,露出懶洋洋的漠然表情。他以為是統領想借由審訊來折磨自己。幾名士兵走上窄窄的樓梯,短筒馬槍碰在牆上。然後有人恭敬地說:“這裏非常陡,主教閣下。”


他痙攣似的猛然一震,但隨即蜷縮回去,皮帶勒得他氣喘籲籲。


蒙泰尼裏跟隨士官和三名看守走了進來。


“請主教大人略等片刻,我已命手下去搬椅子。”士官神色緊張地說道,“請主教大人原諒—如果我們知道您大駕光臨,早就該做好準備了。”


“沒有準備必要,士官,請你讓我們單獨談一談。你帶著你的手下到樓下等可以嗎?”


“遵命,主教大人。椅子搬來啦。我放在他身旁好嗎?”牛虻閉著眼睛躺在那兒,但他能感覺到蒙泰尼裏正注視著自己。


“我看他睡熟了,主教閣下。”士官張口說道,可是牛虻睜開了眼睛。


“不。”他說。


士兵們正要離開牢房,忽然聽見蒙泰尼裏驚叫一聲。他們止步回看,見他正彎腰查看那些皮帶。


“誰幹的?”他問。


士官不知所措地摸弄著帽子。


“這是依照統領的明確指令,主教閣下。”


“這我毫不知情,列瓦雷士。”蒙泰尼裏說道,他的聲音裏流露出深深的痛心。


牛虻苦笑著回答:“我從……。從不指望他們能撫摩我的頭頂。”


“士官,他被綁了多久?”


“從他越獄失敗的那天起,主教大人。”


“就是說已經幾個星期了?拿把刀子來,立刻割斷皮帶。”


“獄醫早就想拿掉了,但是菲拉裏上校不答應。”


“立刻拿刀子來。”蒙泰尼裏並沒有提高嗓門兒,但士兵們看得出,他已經氣得臉色煞白。士官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折疊刀,彎腰開始割皮帶。誰料此人手腳不靈活,笨拙的動作反而把皮帶抽得更緊。


“你不清楚怎麽做,把刀子給我。”


“啊—啊—啊!”皮帶脫落了,牛虻伸開臂膀,發出一聲狂喜的長歎。緊接著,蒙泰尼裏又割斷了捆綁腳踝的那一條皮帶。


“把鐐銬也拿掉,士官。弄好之後到這裏來,我想跟你談談。”


蒙泰尼裏站在窗邊,士官給牛虻卸下鐐銬後走到他的麵前。


“現在,”他說,“把這裏發生的一切都告訴我。”


士官講述了他所知道的全部情況,包括牛虻的病情、“懲罰措施”和醫生想幹涉卻沒成功的經過。


“可是我認為,主教閣下,”他補充道,“上校給他綁上皮帶是想逼供。”


“逼供?”


“是的,主教大人。前天我聽見上校說,他願意去掉皮帶,如果—”士官瞥了牛虻一眼,“如果這個家夥願意回答上校提出的一個問題。”


蒙泰尼裏緊握著雙手,士兵們麵麵相覷。他們之前從沒見過性情溫和的紅衣主教發怒。至於牛虻,他已經忘掉了他們的存在,獨自體會著鬆綁後的愉快與愜意。


“你可以走了,士官,”紅衣主教說道,“你不必為違反軍令而擔心。我向你提問的時候,你有義務回答我。注意不要讓別人來打擾我們。事情辦完後我自己會出來。”


士兵們關門離開之後,蒙泰尼裏靠在窗台上,看了一會兒落日,以便讓牛虻多一點兒喘息的時間。然後,他才離開窗戶,坐在草薦旁邊。


“我已經聽說了,”他說道,“你希望跟我單獨談一談。要是你現在覺得精神不錯,可以把要說的話告訴我,我倒是十分樂意傾聽。”


他說這番話的聲調是冷漠的,並帶著一種生硬、傲慢的態度,顯得很不自然。在皮帶拿掉之前,牛虻對他來說隻是一個受到虐待和折磨的人。可是現在他回想起他們上次見麵的境況,還有結束的時候自己受到的莫大屈辱。


牛虻懶洋洋地枕著一隻胳膊,隨後抬頭看了蒙泰尼裏一眼。他總是善於裝出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氣,誰也看不出他曾經曆過多大的苦難。可是當他抬頭的時候,明朗的夜色映出他那憔悴和慘白的麵孔,這些日子的受虐跡象明晰地烙在他的身上。


蒙泰尼裏的怒氣平息下來:“恐怕你病得很厲害吧。我很抱歉,這些事我全然不知,不然我早就出麵製止了。”


牛虻聳了聳肩膀。


“兩軍交戰,一切手段都是公平合理的。”他冷淡地說道,“主教閣下出於基督教的理念,從而不同意使用皮帶。可是想讓上校了解這一點,那就不公平了。毫無疑問,他不願意讓自己的皮肉也嚐一嚐這種滋味—我的情況也是如此。如今我是最卑微的人,還能怎樣呢?多謝主教大人到這兒來看我,但是恐怕這也是出自基督教徒的觀點吧。探望犯人—噢,對了!《聖經》上說:‘對他們中的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